第43章 宠幸(1 / 2)

第四十三章

数日之后, 东宫。

朱墙之下,曲檀柔穿着光艳的华服、挽着高峨的宝髻,脸上却紧张得微微抽搐。

这会儿, 她身上的味道已经淡了许多,现下若靠香囊遮掩, 倒是不怎么闻得着那股子怪味。可想到一会儿要见的人,她那心中,还是忐忑乱撞。

“蔻儿,快、铜镜再给我照照。”曲檀柔伸向蔻儿伸了手。

蔻儿递过铜镜, 又宽慰道“小主花颜月貌,妆发亦是齐整端丽, 不用担心的。”

“对对对。”玉枝连忙附和“人说小别都胜新婚, 殿下已经数月都不曾见小主了,晚些待见小主特意在此处侯着, 又打扮得这样美, 他定是惊艳又惊喜的。”

曲檀柔被这话捧得心内熨贴。她秉着铜镜照了又照, 也觉得自己很是娇艳逼人,当即便撩了撩眼皮“那就借你们吉言了。若我能回永秀殿, 少不了你们的好。”

与此同时,朱墙外的牙道上, 一行脚步声渐近。

曲檀柔连忙收起铜镜。

她抹了抹发髻、再整了整衣襟, 伸长了脖子往月门外一探果见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位郎君。

“殿下。”

见是曲檀柔, 几步之外, 魏言安便停步了脚。想起之前在她身上嗅到过的恶臭之味,他仍心有余悸, 便嫌恶地皱起了眉“你不是在仪正殿么怎又在此”

曲檀柔自然也见了他那伤人的举动, 她难堪不已, 眼中立时噙起两汪泪来“数月不见,殿下、殿下就不想妾么”

魏言安看都不想看她“既是害了病,便好生休养,莫要到处乱跑,省得传给他人。 ”

曲檀柔惶急不已“殿下,妾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说着话,她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而同时,魏言安则往后退了几大步。他身旁的近侍更是直接拦住了曲檀柔“曲承徽请止步,莫要过了病气给殿下,犯了冲撞之罪可就不好了。”

曲檀柔的眼睛被泪蛰得发痛,她哽咽着重申道“殿下,妾真的好得差不多了。”

魏言安见她痴缠,面上更显不耐“当真好得差不多,自差人呈报太子妃殿下便是了,她会着人去为你诊脉。孤每日政事繁忙,哪来的空闲理你这等小事”

说完这话,魏言安便如避瘟神一般,大跨步走了,连衣角都没让曲檀柔碰到过。

曲檀柔追出几步,看着魏言安的背影,万念俱灰。

她失魂落魄地,在原地站了会儿,突然开口道“你们方才可有留意”

二婢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曲檀柔咬着后槽牙,几乎是一字一顿“殿下身上,有脂粉香。”

“婢子没有闻到”

“小主是不是闻错了”

二婢如是道。

曲檀柔笃定地摇头。

她被那怪病折磨了好几个月,嗅觉出奇的灵敏,稍微靠近一些便有察觉了。加上殿下方才逃也似地,走得那样快,掀起的那阵香风,她是怎么也不会闻错的。

玉枝犹疑着猜测“殿下是打宫外回来的,听说钟姑娘”

“不是钟静雪,钟静雪身上不是那股味、也没那么浓。”很快,曲檀柔便斩钉截铁地否定了。

方才她亲眼所见,殿下那眼角眉心都是舒展的。她服侍过他那么多回,她能看得出来,那是他与女子欢好过后的餍足之态。

曲檀柔气得浑身发抖。

到底、到底是哪个狐狸精,竟把那狐狸尾巴都伸到东宫来了

这日,章王府。

玉昇居中,徐嬷嬷正在向姜洵请罪“是老奴考虑不周,竟不知夫人已有身孕。得亏小主子是个有福的,倘使夫人有什么意外,我老婆子可真是万死不足弥罪,愧对公子、愧对先帝后了。”

姜洵宽慰道“嬷嬷放心,她与肚子里的孩子都很好。”

“那就好。”徐嬷嬷叮咛道“公子既是接受了夫人,往后啊,便与夫人好好过。现下你二人连孩子都有了,公子可要收敛些脾气,夫人现下怀了胎,更莫要让她伤心伤神了。”

提到这个,姜洵眼底有些无奈“嬷嬷不知,现下若论脾气,她可也不是个好招惹的。”

徐嬷嬷听了,笑得前倨后恭“女儿家便是这样的,得了夫婿的宠啊,小性子便越养越大,否则,那侍宠而娇四个字如何来的”她喜溢眉梢“还有,女子只有在自己欢喜爱慕的男子跟前,才会使小性子,若哪天那性子不发了,那时可着慌都来不及的。这啊,证明夫人在意公子呢。”

想起那日香桥之上,小妻子那般堵气的举动,姜洵只好笑地摇摇头。

听嬷嬷这话,她若朝自己使性子,他还得暗喜了。

二人再聊过几句后,徐嬷嬷又问道“公子现下回了京,可有何打算”

“魏修既借病重为由,这样急切地召我回京,定然,是有所安排的。”姜洵的嗓音沉了下来。

还不是一般的安排。

徐嬷嬷定了定,也低声道“有一堂事,老奴要与公子禀报一声。”

细细把事给禀完后,徐嬷嬷自责道“没能为公子看好这后宅,老奴有愧。”

姜洵一声不吭地听完,只木然道“嬷嬷不必自责,一个妾罢了,既魏言安想要,送给他就是了。”

不过,魏言安要付出些代价罢了。

徐嬷嬷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却听外间传来好一阵喧哗。

二人止了交谈,去到外间,见是沛柳与花蔚正在大声吵嚷。

应该说,是沛柳在吵,花蔚则一如往常,仍是安安静静地,站在沛柳身后的不远处。

而书房前,孙程阻着沛柳,如铜墙铁壁一般,就是不许她往前靠近书房半步。

这会儿,见姜洵出来了,沛柳越发扬起声来“爷,听说爷受伤了,妾亲手炖了补汤送来”说着,她还狠瞪了孙程一眼,对姜洵告起状来“爷回来也好些时日了,妾这么久都没有见爷,想来看看爷,他也不让这奴才都敢拦主子了,真是好生不懂规矩,爷可要狠狠责罚他”

姜洵立于阶上,目色平静“既知我仍有伤在身,你还这般吵闹,存心扰我清净,你意欲何为”

沛柳见他态度冷淡,且有指责之意,气焰不由立时矮了一半,只好呐呐地重复道“妾、妾亲手炖了补汤”

“给孙程便是,非要闯进来,看来你规矩白学了。”姜洵对徐嬷嬷道“烦嬷嬷迟些,再安排人好好教导她们。”

徐嬷嬷答道“老奴知晓了。”

“爷”

不止沛柳惊大了双眼,就连花蔚,也是满脸愕然。

姜洵视若未闻,转过身,便要回房内。

阶下,沛柳如梦初醒一般,猛地伸手搡了孙程一把。

她声音无比尖锐,大有要让整个章王府都听见的架势“爷纳了我们,却不碰我们,以往夫人独承恩宠便算了,现下夫人都有身子了,再不方便伺候爷,爷还这般冷落我们,难不成纳我们回来,就是摆着做样子么”

沛柳这一番话,若说哀怨,听起来,却更像是质问。

闹得动静大了,不少在附近做活的、或是路经这处的下人,都暗中抻长了脖子、支起了耳朵。

亦在这时,有门人跑来禀报,说太子殿下到了。

魏言安行步颇快,不多一会儿,便出现在了玉昇居前。

见了这阵仗,魏言安眼神微妙地扬了扬眉“洵表兄,可是孤来得不巧了”

魏言安一说话,沛柳却无端像是受了鼓励似的,开始倒起苦水来“当初,妾与花蔚也是因着心中思慕爷,才会车马奔波来了这奉京城。可谁承想,入了这章王府、入了爷那后院后,爷却连我们院子都不曾踏进过一步,不知到底是夫人瞧我们姐妹二人不顺眼,还是爷压根对我二人不上心”

几分气怒、几许不甘。

她如泣如诉“我们跟了爷,是真心想要伺候爷,也是想要得爷一点怜爱我们不敢与夫人争宠,亦不求多的,只求爷、爷您去我们院子里头喝盏茶,那也是好的啊”

魏言安眉目微动,继而,他扮出一幅好心劝解的模样“女子这青春本就宝贵,如这位所说,她们既跟了表兄,自然是出于一片真心。洵表兄钟爱表嫂,孤可以理解,但你既纳了她二人,也莫要无端冷落才是。闹成今日这般,委实难看了些”

二人对视,姜洵的眸光格外幽沉。倏尔,他故作反思“殿下所言甚是,是我思虑不周了。这番自宁源赶着回京,一路上车行马颠的,伤口又裂开了些,大夫嘱咐最好静养,我便一直歇着,倒是忽略了后宅之事,让殿下见笑了。”说完,他瞟了那二女一眼“太子殿下光降,你二人还不退下”

听了这话,二女皆是一喜,区别不过是一个喜形于色,一个不露声色。

临走前,沛柳还羞羞答答地,对姜洵道“那今夜、今夜妾在院中等着爷。”

姜洵不予回应,看起来,像是默认了。

被引着入了厅堂后,魏言安笑道“洵表兄这回立了大功,真真可喜可贺。”

脸上在装模作样的笑,实则魏言安心内,却暗自冷哂。

那工部郎官一职,本是父皇随意给这人指的一个职缺,可就那样凑巧,这人方上任,便遇着那宁源水患。偏生金侍郎还犯了旧疾,若是强行绕开,就怕会惹那些老臣多嘴多舌,是以,只能让此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