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良缘(1 / 2)

第二十八章

想起昨夜的事, 曲锦萱脸上一片烧灼。

夫君应当,是喜欢的罢

乐阳将曲锦萱脸上的变化看得真切,她啧啧两声“你这模样身段, 他要能把持得住,那可真是圣人再世。”

曲锦萱已经羞到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到了小院中,苏姨娘见她脸红得不正常,还以为她身子不适,关心了几句, 越发弄得她又羞又窘,偏生乐阳是个蔫坏的, 故意说了几句暧昧的解释, 还用眼神暗示了她脖领子下、那暗红色的欢啮。

反应过来后,苏姨娘也是面色一热。

乐阳笑得最欢实了“伯母原还担心你夫妇二人不睦的, 现下啊, 可算是能放下心了。”

听了这话, 曲锦萱急忙安慰苏姨娘“姨娘不必担心,夫君他待我很好的。”

苏姨娘欣慰地点了点头“也许, 这便是上天赐予你的良缘呢”她慨叹道“照实说,当初那旨下到府里来时, 我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

知道生母要说些什么, 曲锦萱喉间微哽。

苏姨娘抚着曲锦萱的鬓发, 眼中微潮“我是有私心的, 不想让我的萱姐儿像我这样,与人委身作妾苦了我这样好的女儿, 投生到我肚子里来, 得了个庶出的名头, 你自小因为这身份,总是矮人一头,我也没用,护不了你,可我不想你再像我这样,更不想你以后的孩子受你那些苦”

曲锦萱抽了抽鼻子,轻轻靠到苏姨娘身侧,在她肩上蹭了蹭,娇声娇气道“姨娘放心,女儿一切都会很好的,姨娘也会好的。”

一旁的乐阳提醒道“不是不打算回曲府了么还唤姨娘做什么可以改口了。”

改口,倒只是几个字的事,只是提起这个,曲锦萱直起身子来,面露踌躇“娘,爹爹他”

苏姨娘给曲锦萱揩了揩眼角的湿迹,她笑意温和,眼中没有半分波动“萱姐儿放心,那曲府,娘也不想回的。”

曲锦萱缓缓地眨了眨眼。

时至今日,她都没有收到曲府传来的、任何与姨娘相关的消息。

按说,爹爹再是迟钝、再是公务繁忙,也该发现些什么了。

再有,那庄子里的下人就算是爬,都已爬到曲府,把姨娘失踪的消息给告知了,根本不可能瞒得了这么久。

曲锦萱喃声“娘”

同床共枕十数年的男人,却漠视自己自己的生死,至今都在装聋作哑,她原还担心姨娘会伤心痛苦,可娘亲面容平静,一丝幽怨之色都寻不见。

细细观之,那双温柔可亲的眼中无憾、亦无恨。

“一个薄情、一个恶毒,曲大人和你那嫡母啊,堪称天造地设的一对,想来伯母不伤心,是压根没有对曲大人生过何等期望罢了。”乐阳看得很是通透。

苏氏摸着自己的小腹,低声道“对他,我也是有感激的,当初若不是他纳了我,我极有可能会被卖入泽阳城的某座花楼中,也不会有萱姐儿,和我肚子里这个了”

乐阳暗自叹了口气。

之前二人一起被困被救,苏氏也与她说过一些旧事,是以乐阳知晓,这也是个命运多舛的妇人。

自幼丧父,亡母虽带着她自立女户做起生意,但一朝亡母病故,黑了心肠的亲戚吃了绝户不够,还要把个孤女给卖入青楼,有人出钱买下她,却是转手把她赠予前去出公差的京官。

本以为有了夫婿有了家,可那家如囚笼、似虎穴,那夫婿,更是不提也罢。

乐阳极认真地说道“伯母便在这处安心住着,我已着人去物色靠谱的产婆与奶娘,左右我这别苑常年是空置着的,将来这小家伙出生了,这别苑啊,也就热闹了。”

苏氏笑了笑“正想与说这事呢,可巧县主提了。”她看着曲锦萱“萱姐儿,娘与你商量件事,可好”

曲锦萱道“娘说便是,我听着呢。”

苏氏轻抚小腹“待生下腹中这胎后,娘想回泽阳,好好将肚子里这个抚养成人。”她声音放缓,语如绵绵春水“能躲一时,不能躲一世,娘若继续待在奉京城,不妥。”

虽有些哽咽难言,但苏氏还是红着眼眶,拉着曲锦萱的手“娘是舍不得你的,可我若一直待在奉京,就怕哪日被曲府的人知晓了,到时候不仅拖累你,也给县主惹了麻烦。真想避,只能远远避走。泽阳离奉京千里,地界也广,我若带着孩子避到那处去,也得安生过世的。”

曲锦萱愣了下。

她自然知晓生母这么说,一方面是思念故乡,另一方面,也是害怕被曲府的人瞧见,到时候,曲府就是光明正大来要人,也是没得推避的。可当这话听到了耳朵里,纷乱和惘然搅动着心绪,让她的四肢百骸,尽是无力感。

她已嫁为人妇,虽是正妻的名份,不像妾那般连出趟府都要向主母请示,可若苏氏离了京,莫说是远隔千里的泽阳,就算是奉京周遭的城,她也不能随意去探看。

届时分离,若有个灾灾病病的她也顾不着,母女二人再想见,便难了。

离了别苑,曲锦萱与乐阳同乘一辆马车,往容馥斋驶去。

途中,乐阳开解曲锦萱“既伯母意已决,你也莫担心了。”她想了想,又问道“泽阳那头,可有伯母的旧友健在对了,雅宁不是要嫁去泽阳么到时候,便让她帮着照拂一二。”

被这话题引得移了心神,曲锦萱倒真是想了想“我记得,娘曾经提到过一位季姓世伯”

“世伯”乐阳起了兴趣“是旧情人”

曲锦萱怔了怔,凝神思索道“应当、应当不是罢娘当时与我说,那位世伯,好似是外祖母资助的一位学子”

乐阳是个脑子活泛的,立马就笑出了声,她挤眉弄眼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平时肯定没怎么看话本子罢富千金和穷书生啊,可最容易生私”

话音未落,马车陡然停了下来。

隔着前帘,乐阳的丫鬟向内禀着话“县主,是丁五公子。”

乐阳立马拧起眉,转背掀开窗帘,疾言厉色地看向窗外“丁绍策,你有完没完”

经由那掀开的车帘,本陷在沉思中的曲锦萱,蓦然感觉有两道视线打在自己身上。

她抬头,触到一双如潭的长眸。

身着宽袖襕衫、面容清澈、眉目清隽。

是她那位嫡兄,曲砚舟。

二女出了马车,丁绍策扬起唇角来,他向曲锦萱揖了下手“倒不知小嫂子也在,二位这是欲往何处去”

乐阳余怒未消“丁绍策,你适可而止,我话还说得不够清楚么还老跟着我作甚”

丁绍策笑得一脸无辜“在下来这国子监探师,适才在门口偶遇砚舟兄,便与砚舟兄闲话几句,将好见了县主的马车并非是跟踪县主的,砚舟兄可作证。”

乐阳噎了下。

曲锦萱向曲砚舟福了福身“兄长。”

往日面对曲锦萱,曲砚舟那张脸上,向来都是无甚表情的,可今日,他却盯了曲锦萱好半晌也不应,眼中沉沉,神情莫测。

就在曲锦萱被盯得极不自在的边缘,他才颔了首“往何处去”

曲锦萱答道“准备回府。”

曲砚舟又有了一瞬沉默,随即,突兀地问了句“他待你可好”

这突如其来的关切之语,曲锦萱过了两息才反应过来。

她红着脸,羞赧地点了点头“夫君待我很好,兄长不必记挂。”

曲砚舟眼眸微闪,下颌似是往回收了收,唇也莫名绷紧了些。

一旁,丁绍策正因为劣迹累累,而被乐阳翻着旧帐,质疑起他方才那话的真实与否。

丁绍策哭笑不得,只得再度求助曲砚舟“砚舟兄,你可得和县主好好解释一下,证明一下我的清白。”

曲砚舟这才把目光从曲锦萱脸上挪开,去替丁绍策作证“方才,曲某确与丁兄在这门口遇见,闲话已有半盏茶的间隔。”

对于丁绍策的朋友,乐阳向来都以狐朋狗友论之,方想嗤几句,又顾着这是曲锦萱的兄长,而悻悻作罢,勉强信了曲砚舟的话。可也止于此罢了,面对丁绍策死缠烂打找的各种话题,她一概不理,转身便回了马车。

热脸贴了冷屁股,丁绍策苦笑一声,又不敢跟上去,只得转而与曲锦萱叙起话来“姜兄可是今日出发去宁源的”

提起姜洵,曲锦萱的心立即揪紧了,她求助似地看像丁绍策“听闻宁源洪灾泛滥,夫君这回去”

丁绍策倒是笑得豁达“小嫂子不必担心,姜兄是个能人,这洪患他会处理好的,亦会平安归来的。”

曲锦萱这才略略安了些心。

寒暄几句、相继作别后,曲锦萱在临上马车前,留意了下嫡兄行进的方向,眼中若有所思。

这时候回府,九成,是为了嫡姐的事。

与此同时,东宫。

确如桑晴之前的猜想,现在的曲檀柔,确实是绝望得发狂。

自入了东宫后,曲檀柔仗着魏言安的宠爱,就连两位侧妃,她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可一朝变故突生,昔日眼高于底,趾高气昂的曲承微,却一下子成人人掩鼻避之的怪物,这样的落差,险些让曲檀柔发了疯。

寝殿外,见蔻儿回来,玉枝如释重负,连忙小跑上去追问道“如何”

蔻儿摇摇头,反问她一句“小主可好些了”

这话才说完,二人就听到殿内传出一连串清脆的碎瓷声。

玉枝吓到上牙打着下牙“小主疯了似的,不停在打砸东西,方才有个进去收拾的小宫女,又被小主拿花瓶砸得满头是血,刚抬走没多久,眼下人还不知是死是活呢”她抚着胸口,心有余悸“你说咱们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好怕小主又发狠,把咱们俩也砸个半死。”

似是应着她这句话似的,下一息,殿内便传来高亢的、歇斯底里的吼叫“人呢人都死哪去了蔻儿玉枝,你们两个给我进来”

听到这声唤,二婢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

蔻儿也是吓得脸色发白,她咽了口唾沫,安慰道“不会的,咱们到底是从曲府跟来的的,又是贴身伺候小主的”虽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可也只能咬着牙安慰道“别怕,小主方才铁定是失手罢了,不是有意的。”

语罢,二婢解下罩在口鼻处的布巾,深呼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后,才摒着呼吸、战战兢兢地入了殿内。

甫一踏入殿内,空气中那股浓烈弥漫着的恶臭,与燃了满室的几种熏香混合交织在一起,浮着的烟雾朝人兜脸盖过来,钻进鼻子里,送入咽下,搅动着胃肠。

玉枝没能忍住,顿时干呕了一声。

“死蹄子,连你也敢嫌弃我”一室狼藉中,曲檀柔的眼刀,并着这尖锐的声音刮过二婢的耳侧,二人惧是出了一身冷汗。

蔻儿连忙上前道“小主消消气,玉枝是午膳用多了,方才又快跑了几步,才、才这样的”解释几句后,她立马又接着道“老爷和夫人差人带了话来,奴婢跟小主说说”

嘭的一声,是曲檀柔又砸了只的鲤纹蹲杯,碎瓷迸到蔻儿小腿上。刺痛之下,蔻儿咬着牙没有出声。

曲檀柔双目火球一般,瞪向蔻儿“那你倒是说啊,磨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