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四十二章 下一次,我一定来。……(1 / 2)

沧澜道 墨书白 8519 字 4个月前

箭飞驰而来, 在空中散开,封死了洛婉清所有去处。

就算洛婉清能逃,但她身后的太子, 也绝对逃不过李归玉这全力飞射的五箭。

洛婉清在看见羽箭驰来瞬间门, 便打消了躲避打算,她静默守在太子面前, 双手持刀, 盯准中心一箭, 大喝出声

内力暴涨开来, 她一刀朝着箭矢猛力劈下

箭矢带雷霆万钧之力,如山崩海啸,和刀刃猛地撞上,刀刃应声而断,一箭猛地贯穿洛婉清肩头, 将她整个人冲飞开去

洛婉清一口血呕喷而出, 随即便感觉有人从她身后一把揽过, 卸了她周身力道,同时将一股暖流灌入她身体, 护在她心脉周边。

她一时天旋地转,根本分不清周边发生了什么, 只听见砍杀声四起, 朱雀似乎也跟来了, 在她身侧高喊出声“太子殿下在这里,护驾”

洛婉清闻言, 下意识睁眼,就见高楼处李归玉足尖一点,长剑横扫而出, 一路踏波而去。

洛婉清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谢恒一把按住,抬手给她硬塞了几颗药,淡道“拦不住了。”

以李归玉的身手,监察司入局一乱,谢恒还在这里,谁都拦不住他。

洛婉清急急握住谢恒的袖子,颤抖着唇“公子”

“以后杀他。”

谢恒不用她说,就看出了她的意图,抬手握住她的手,冷静道“你伤势要紧。”

洛婉清说不出话,她感觉自己意识逐渐模糊。

她已经无法思考自己的情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快死了,她只想到自己家人。

青绿会带他们在渡口等她等到天亮,如果天亮她没到,或许他们就走了。

如果她死了还好,青绿送他们最后一程,他们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走了就走了,应当也不会有人再刻意翻找他们。

但如果她活着,今日青绿知道了他们最后离开的方向,未来就多一分他们被翻找出来成为她要挟人质的威胁。

可如今她被谢恒救下,以她今夜所作所为,怕是不会放她离开。

谁能帮她谁会帮她

绝境之下,她猛地想起一个人。

那是她如今唯一能依靠的人。

“我要见崔恒。”洛婉清拼尽全力,一把抓住谢恒的袖子。

正在为她疗伤的谢恒动作一顿,抬眸看向洛婉清,就见洛婉清喘息着,带着乞求焦急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但并非有意,望公子看在我今夜护住太子”

“好。”

谢恒听明白她的意思,果断一口应下。

他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她在绝境中无助的乞求,感觉有一种很陌生的、酸涩的疼在内心蔓延。

他抬手温柔拂过她的鬓角,少有在外人面前温和出声“你放心休息,他在路上了,你醒了,他就回来了。”

听到这话,洛婉清再也没有力气,似乎是药效产生了作用,她眼前慢慢黑下去。

谢恒看着她身上的箭矢和苍白的面容,抿了抿唇。

随后抬眸扫了一眼周遭,周边打杀成一片,太子的人死了个差不多,风雨阁的人基本也都剿灭,只留了些高层还在负隅顽抗。

风雨阁天级杀手一共十组,之前他当秦珏被截杀时杀了天绝四刀和八乐,后来死了赵语嫣,张九然不知去向,今夜风雨阁倾巢而出,数百位顶级杀手都在此处,若是光靠监察司,怕也是要废一番周折,如今能彻底拔了个干净,他倒要谢谢李归玉。

只是可惜让他跑了

谢恒心中微凛,将洛婉清打横抱起,冷声道“朱雀,护住太子殿下,继续封锁住芳菲阁,风雨阁剩下的人一个不能跑。”

朱雀闻言立刻应是,赶紧将那个已经完全吓懵了的李尚文拉上,由监察司人开道,一路往外砍杀出去。

谢恒抱着洛婉清走到岸边,便见几艘大船缓慢行驶而来。

一艘小船已经提前到岸,穿着紫色宦官服饰的老者站在船上,看见谢恒,恭敬行了个礼“谢司主。”

“杨大监。”谢恒颔首,随后立刻道,“方才凶手逃走,今夜监察司会全城搜查,还望公公同陛下说一声,先替太子看诊要紧,明日朝会之后,我再来回复陛下。”

“司主辛苦。”

中御府大监杨淳,乃当今天子自幼一起长大的大伴,他笑了笑,温和道“司主有事可以先忙。但今夜全城搜查一事,怕监察司不适合。”

闻言,谢恒冰冷抬眸。

杨淳尴尬一笑,只道“今夜玄武使进宫时,三殿下那边也同时给了陛下密信,说发现太子殿下在芳菲阁,监察司似乎有不轨之心。陛下拿到两份内容差不多、状告之人却截然相反的密信,陛下也很是苦恼,特意遣咱家来查看一二。但我到了这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乱哄哄打成一片”杨淳看向早已完全分辨不出谁是谁、砍杀得难舍难分的芳菲阁,语气无奈,“也不好说个结果啊。”

谢恒让玄山去宫中状告李归玉刺杀太子,李归玉同时也让人状告谢恒刺杀太子。

两个人都涉案其中,怎么可能让监察司再去抓人

“陛下已经任命咱家来处理此事,”杨淳笑了笑,“谢司主不必多加忧心了。”

听明白杨淳的意思,谢恒也并不意外,今夜到此,虽然没有一个最好结果,但能借李归玉的手拔了风雨阁,把风雨阁高层抓到,他们两边都是重创,他也无甚亏损可惜。

谢恒记挂着洛婉清的伤势,不愿多说,颔首点头,轻声道“大监辛苦。”

说着,两人道别,谢恒护着洛婉清进了小船,他拉上帘子,将洛婉清放下,扯开洛婉清衣衫,一面给她检查伤口,一面隔着帘子同朱雀安排最后的围剿。

“中御府的人来了,但肯定不会为了今夜之事拼命,朱雀不必理会他们,抢在中御府前面把风雨阁的人带回监察司,直接带走,不必过问中御府。青崖准备运输伤员,让人回去传信玄山,准备大夫、药品,保证今夜所有伤员回去就能看诊,不延误一个人。把魏千秋安排在我房间门准备好拔箭,和他说清楚,是李归玉的箭。”

魏千秋是钟老关门弟子,专门负责谢恒一个人。

听到最后一句,青崖便明白这是专门安排给柳惜娘的,提前做好准备,等柳惜娘一回去就能直接拔箭,争取最大可能。

青崖立刻应声“监察司其他伤员事宜一切早已准备妥当,我这就让人安排魏大夫。”

说着,所有人接到任务分散,等冷静做完这一切,所有人退去,小船里终于剩下他和洛婉清两个人。

谢恒回眸看向闭眼躺着,被他用内力护着心脉的女子,他目光落在洛婉清肩头。

这一箭,终究是射偏了。

若是再稳当一些,谁都别想把这个人救回来。

不管李归玉承不承认,这张脸,始终是对他产生了影响,哪怕他甚至不知道这是谁。

可如此深情厚谊,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谢恒垂眸看着她的面容。

她的肤色白得超乎常人,不仅白皙,皮肤还很薄,吹弹可破,五官精致,无一不是天工雕琢。

她静静躺着,看上去宛若一尊瓷器,美得惊心动魄,让人心生爱怜。

可和她面容截然不同的,是她手上的伤痕和厚茧。

她用的是刀,和用剑不同,用刀之人都是厚茧,她习武不久,但十分努力,每日都在练功,不曾懈怠一日,故而手上的茧子好似学武几年之人。

他忍不住摩挲过她带了茧子指尖,看着她一身重塑的筋骨,想起她塑骨时,坐在他怀里因为疼痛哭得不成样子的模样,不由得想问。

她到底怎么做到的又为何如此

怎么从一个未学武、长于闺阁指尖的姑娘走到这里

怎么从一位悬壶济世的大夫手提屠刀

为什么不肯信他好好去岭南,非要来搏这一条生死路

他想起他还是秦珏时,看她杀完人连肉都吃不下;

再想起前阵子他逼她刑讯时,她握着钢针不忍下手。

她明明不是这条路上的人,为何还来

她来这一路,想明白后,其实并不难推测。

他当初在监察司拒绝了她告状,于是她决定自力更生,因为某种原因,她和张九然换了身份,张九然甚至把内力全部给了她,她一路跌跌撞撞来到监察司,或许是为了伪装张九然的身份、又或者是有什么把柄在风雨阁手中,所以被迫听命于风雨阁。

但她并不想真正取他性命,所以又挟持太子回来救他。

她这一路,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

唯一一个可以相信的,或许就是他眼中那个罪大恶极的张九然。

所以她身上矛盾重重,她没有骗他,她只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是洛婉清。

她一个流放犯,顶替死囚,冒名进入监察司,如果他不认识她,或者没有同她东都相伴一路,他若得知

大约也是拨乱反正,将她送回岭南。

可她冒死来监察司,不就是想自己亲自复仇,不回岭南吗

所以她隐瞒身份,又有什么错

她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甚至在知道监察司放弃她后,她还是选择维护监察司。

是他一次一次放弃她。

在扬州时,他放弃她,让她去岭南。

在今夜,他放弃她,等待她被围攻、死于李归玉兵刃之下。

想起他那一句““三姓家臣尚有人敢用,一条狗而已,我有何不敢”

那一句“她性格温和软弱,心地纯良,宁愿去岭南流放熬到死,也不会到监察司杀人。她是一个大夫,你算什么东西”

谢恒忍不住心弦一颤。

他怎能如此刻薄于她

他怎能在她明明经历这一切后,说出如此诛心之言

他是谢恒,她自然不怨。

她一贯理智清醒,爱憎分明。谢恒有谢恒的立场,她无所谓谢恒。

可崔观澜呢

想到她昏迷前,她最后托付的是崔观澜,他又有几分隐秘的庆幸,又愧疚难堪。

他清楚知道,若她知道他是崔观澜,她或许不会憎怨,但是,她会伤心。

她永远不可能像过去一样对崔观澜,崔观澜,也永远会失去那个带着洛婉清影子的柳惜娘。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轻叹出声,靠在船上,闭上眼睛。

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也不舍得,承认他崔观澜。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靠在船上,感觉船身摇摇晃晃靠岸。

洛婉清被谢恒的内力护着心脉,又吃了各种保命的药,整个人仿佛是被浸在温水,暖洋洋的,意识有些模糊。

她隐约记得自己要做什么,要赶紧醒过来,却又不记得到底是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反复低唤着她意识里唯一残留的记忆。

“崔观澜我要见崔观澜”

她不断念叨着这个名字,感觉自己一路被人抱着,不停变化着地方,最后那些人似乎给她灌了麻沸散,然后她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她有意识,她立刻猛地睁眼起身,还没动作,就被人一把按住“等等”

熟悉的音色传来,洛婉清喘息着抬眸。

就面前青年带着鎏金面具,穿着一身白衣,唇边似笑非笑,正用一手按在她肩上,一手拿着药碗。

洛婉清愣愣看着他,对方温和一笑“许久未见,不识得我了”

“崔崔恒”

洛婉清沙哑出声,崔恒见她稳定下来,垂下眼眸,遮着眼里的情绪,笑着给她吹药,温和道“我还没入东都就听司主叫人来通知,说你可是唤了我一夜,害得我呀,是马不停蹄,衣服都没换就赶过来了。”

洛婉清没说话,她看了看天色,随后立刻询问“几时了”

“寅时过半。”崔恒试了试药的温度,喂到她唇边,“先喝药。”

寅时过半

来得及,还来得及

洛婉清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就要下床,崔恒早已预料她的反应,赶忙放了药碗,扶住她道“你刚受过重伤,有什么事是现在非做不可吗”

“有。”

洛婉清抬起头来,认真又急切道“崔恒,帮我个忙好不好我现在得离开一会儿,马上走,不然我来不及了。”

洛婉清说着,她知道崔恒现下未必会同意。